《环球》杂志记者/乐艳娜
“流丸止于瓯臾,流言止于智者。”
那些关于流感的流言,由于事关人的生命与健康,确实容易蛊惑人心。不过,只要用科学来解决关于科学的问题,流言自然会终止。
为了拨开流言迷雾,日前,《环球》杂志记者采访了中国医学科学院、北京协和医学院公共卫生学院院长黄建始教授。
没有证据表明1957年前出生的人不会得甲流
《环球》:甲流刚刚爆发时,引发了对其来源的许多猜测。西班牙《起义报》转述来自美国记者洛丽·普赖斯的怀疑,认为甲流病毒来自美国的军方实验室,澳大利亚的病毒专家阿德里安·吉布兹也认为甲流可能起源于实验室,或人为错误的产物,或因管理不当泄漏于民间。您认为这可能吗?
黄建始: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证明甲流病毒是从实验室出来的,你看这些新闻的措辞就明白了。这些措辞往往是“认为”……“可能”……。现在我们只能说,已经有足够的证据证明甲流病毒最早是在墨西哥发现的,然后是在美国和加拿大也发现了。
《环球》:现在一些人对出国都比较有顾虑,认为中外甲流的“毒性”是不同的,外国的要比中国的更为严重。您认为这种顾虑有道理吗?
黄建始:也没有任何科学证据能够说明现在发现的甲流病毒的“毒性”不同。这种看法在甲流爆发之初也是有人提出过的,因为当时墨西哥甲流患者的死亡率差不多是美国的十倍,甚至十几倍,所以有人提出墨西哥的甲流病毒“毒性”要强过美国。
不过,后来加拿大的科学家做了实验,从基因角度来看,这些甲流病毒的毒性是完全一样的。引起这种怀疑的主要原因是,很多人的思想还停留在20世纪初,那时卫生条件很差,人们普遍营养不良,疾病的主要原因是微生物和营养不良。到了21世纪,疾病的发生与发展与许多因素有关,除了生物学的因素以外,还与人的心理状况、个人行为和社会行为有关。美国由于医疗系统较为发达,老百姓的健康意识较强,有了病就会去就医。而墨西哥不同,那里许多人像我国一些边远贫穷地区的人一样,有了病就会拖一拖。要知道,达菲在24小时内使用是最有效的,过了48个小时就没有那么好的效用。拖两天后当然效果会不同,死亡率较高很可能是这个原因。
《环球》:保加利亚科学院微生物学研究所所长安赫尔·格勒博夫认为,1918年至1957年间流行的流感就是甲流,所以这一期间出生的人大多已对这一流感病毒产生免疫力。1957年前出生的人真的就不会得甲流了吗?
黄建始:这种说法没有太多道理,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确凿的科学证据。1957年前出生的人与这一轮甲流只有少量的交叉,证据不多,所以还不能下这种结论。
《环球》:韩国《中央日报》的报道认为,全球人口的80%都感染了甲流以后,疫情才会结束。您怎么看这种观点?
黄建始:从理论上来说,70-80%的人群有免疫力可以建立足够的免疫屏障。要注意的是,这70-80%的人并不一定非要感染后才有免疫力,打疫苗也可以获得免疫力。另外,如果你的健康意识很强,身体非常强壮,得了甲流也不一定会有明显的症状。
大蒜涨价是利用了人们的心理
《环球》:10月底乌克兰的许多媒体报道说在那里出现了传染性极强的“超级流感”。现在的甲流病毒会不会变得越来越具有抗药性?如果是的话,那注射疫苗还有用吗?感染过一次以后还有没有可能再感染一次“超级流感”?
黄建始:很难说现在的流感病毒将来会如何发展,因为它受到许多其他因素的影响,比如说空气和环境。会不会发展成为“超级流感”也很难说。现在已经出现了具有抗药性的流感病毒,在好几个国家已经发现了,但这种现象还不是主流。
首先要明确抗药性的意思,它是抵抗药物的作用,也就是说,如果病毒抗药的话,用药治疗就没有用。这跟注射了疫苗是两个概念,疫苗本身也是病毒裂解的产物,可以使身体产生抗体,抵御流感病毒。如果你打了疫苗,有了抗体,理论上就不会被感染,或感染后症状较轻。当然,如果病毒发生变异,感染过原有甲流病毒的人还是有可能被感染的。
《环球》:上个世纪70年代美国注射流感疫苗引发严重的副作用“吉兰-巴雷综合征”,导致25人死亡。现在美国仍有疑虑,认为现在的流感疫苗也可能引发类似的病症,所以注射疫苗的人并不多。那么打疫苗安全吗?
黄建始:首先,美国打疫苗的人还是蛮多的,并不是不多。另外,这个综合征并不是因为注射疫苗就会导致的,它是感染许多疾病后都有可能产生的,但几率很小。甲流疫苗是病毒裂解的产物,引起其他病症的可能性是有的,但在普通感冒的治疗过程中这种可能性同样也会出现。在美国发生那起事件以后,这么多年来再也没有发生过。世界卫生组织认为那是一次原因不明的偶发事件。现在的证据表明,打甲流疫苗还是比较安全的。
《环球》:有人认为大蒜、鸡蛋是对付甲流的特效药,尤其是大蒜现在的价格涨得非常惊人。您认为它们在防治甲流方面真的有奇效吗?
黄建始:涨不涨价是社会行为,是人们的一种心理作用,不一定有科学道理。同样一件衣服,可能在地摊上买只要5元钱,但摆在高档商场里500元也会有人买的。这是同样的道理,都是利用了人们的心理。像大蒜,它本身有杀菌的作用,但能不能预防和治疗甲流,目前还没有科学证据。
《环球》:有人迷信大蒜的作用,也是因为有一些人鼓吹在甲流的预防与治疗上中医比西医更有用。这种说法可靠吗?
黄建始:我不认同这种说法,目前也没有确凿的科学证据。
《环球》:有媒体报道,世卫组织与达菲之间有利益交易,所以世卫组织推荐使用达菲,您是否听过这种报道?
黄建始:这个我是听说过的,其中有什么利益的纠葛,现在是说不清的。我们要看的是这件事情最终会造成什么样的社会反应和公共卫生效果。到目前为止,全世界普遍认可达菲是应对甲流的有效药物,这是有科学证据证明的。
健康管理最重要
《环球》:《环球》杂志在整理国际上关于流感的流言时发现,国内的流言要比欧美更多一些。您认为是什么原因造成这种差异的呢?
黄建始:中国人整体的健康素质还有很大的提高空间。健康素质是与教育水平相关的,教育水平不同会导致对健康信息的辨别真伪和使用都有不同。一直以来,我们国家忽视健康教育,这是一个原因。另外,目前国内的主流健康观念很落后,许多人,包括部分决策者,认为只要病来了,疫苗和药是唯一的应对办法。这是不太正确的。疫苗当然是有效果的,但却不是唯一的应对疾病的办法。打了疫苗以后,还是要管理好自己的健康,这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