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楚材《西游录》云:“西人目林檎曰阿里马,附郭皆林檎园,故以名”。《长春真人西游记》云:“土人呼果为阿里马。盖多果树,以是名其城”。元朝刘郁著《西使记》云:“出关至阿力麻里城,市井皆流水交贯,有诸果,惟瓜、葡萄、石榴最佳。”而现在,这里只是一片肃杀的冬日景象。 阿里马城最早建于何时,尚未确定。据史籍记载,公元1124年,契丹宗室耶律大石,率众西迁,在中亚建立了西辽王朝,自称大汗。当时居住在伊犁等地的葛罗禄部臣服于西辽,阿里马城即葛罗禄部之王城。其后,蒙古崛起,西辽灭亡。葛罗禄部阿里马王奥札儿率部最早归顺成吉思汗并参加西征。因此颇得成吉果汗的青睐。奥札尔死后,成吉思汗命其子昔克纳克承袭王位,并以长子术赤子女妻之,结成姻亲。
据史料记载,阿力麻里城规模之大,在当时的西域是首屈一指的。它北依克干山南麓、南至克干色依、东至吐虎鲁克麻扎、西至卡纳威,城池周长25公里,仅东西大道就长达5公里。它有两个巨大的城门,东面朝着果子沟,西面向着霍尔果斯旷野敞开。多年来,出土的无孔金、银币、石刻、陶器、镶嵌银碗、元代龙泉、景德镇窑瓷器等物大多数是在这一片土地上发现的。 解放前,这片遗址上还有些断壁残垣,1964年,团里组织拖拉机手开着推土机,把这块地推平了,从此,阿力麻里古城彻底消失了。如果不是农民耕作时偶尔翻出的陶罐、玉器和石磨,没有人会想到这里曾是阿力麻里古城的所在地,它300多年的存在几乎是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这一块土地上,曾洒下了多少血泪?留下了多少悲欢离合的故事? 脚踩着松软的泥土,走在这片毫无昔日踪影的土地上,仿佛闻到淡淡的苹果花香,耳边恍惚听见战鼓咚咚、杀声阵阵,眼前似见烽烟四起、血流成河……
1225年,成吉思汗把他征服的欧亚大陆广袤土地分封给他的四个儿子,二太子察合台被封于中亚,是为著名的察合台汗国。察合台以阿里马城为都城。这一时期,阿里马城得到迅速发展,成为历史上有名的繁华城市,被誉为“中亚乐园”。由于位于组成蒙古大帝国的四大汗国的中央,欧洲人称为“中央帝国都城”。据《蒙古秘史》记述,在察合台汗的主持下,以阿里马城为中枢,建立了远达巴秃那里(欧洲基辅罗斯)的驿站。阿里马城是当时东西方交通的重镇之一。阿里马城遗址在今霍城县西北的克干平原。现在除遗留两处较大的麻扎外,已成一片废墟。在其极盛时期,整个城池周约50华里,仅东西就达10华里,南北更阔。其遗址北依克干山南麓,南至克干萨依,西至喀拉威。城内“市井皆流水交贯,多林檎园”。在出土文物中,不仅有汉文古钱,还有波斯文钱币,以及玛瑙饰物、玉器、石刻、铁锅、石磨盘、青花瓷碗和西辽至元代的各类陶瓷器。清代著名地理学家徐松专门到阿里马城遗址探查,发现“墓夯土中,多金银铜三种钱,皆无轮廓,肉好,面幕有字不可识。铜钱至薄,大如宋当百钱,银钱至小,如王莽直一,面稍厚;金钱薄如铜钱,大如开元通宝钱”。14世纪20年代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东察合台汗国的首府就是阿里马城,在相当长的时间里,阿里马城一直是蒙兀尔斯坦的政治军事中心。在阿里马城极盛时期,不少著名人物都到过阿里马。如耶律楚材,他在《西游录》中记叙说,阿里马城“附庸城邑八、九,多蒲桃、梨、果”。耶律楚材在阿里马城曾居住过一个时期,他有一篇文章《从容庵寻序》就是在“西域阿里马城”写成的。1219年,长春真人邱处机应成吉思汗之召,路过阿里马城,受到铺速满国王暨蒙古塔刺忽只领着诸部人的欢迎,晚上宿于城中之西果园。邱处机还在此吟诗作赋,盛赞察合台之功绩。后来,当他从中亚返回时又经过阿里马城,这次却住的是东园,此外,到过阿里马城的还有常德、耶律希亮等。著名的意大利人马可波罗之父兄弟二人,就曾经过该城东去中国内地。1414年,明朝使者陈诚出使西域路经阿力马力渡口,此时的阿里马城还未完全废弃。耶律楚材说,当时阿里马城一带“播种五谷,一如中原”。《长春真人西游记》还记述了一件有趣的事。原来当地居民多以瓶取水、载之而归,后来见到中原传来的汲器,高兴地说:“桃花石诸事皆巧”。桃花石即指汉族人。可见当时中原同阿里马城的文化交流是多方面的。阿里马城作为一个国际都会,不仅反映在商业贸易和多民族聚居的特点上,还有多种宗教活动过。1333年,罗马教皇派尼古拉到北京接任故大主教孟德高维奴之位。他途径阿里马城时,阿里马城的Tong/治者热情接待了他,并将阿里马城附近的一块大地产捐献给这位大主教,修建了一座极好的教堂。当时阿里马城的基督主教 名叫李嘉德。另外,还有一些来自欧洲的圣方济各派的僧侣。据巴斯喀尔遗札说,阿里马城的基督教会归中国总牧师管理区统凋谢辖。但不久欧洲来的僧侣都被伊斯兰教势力杀害。伊斯兰教迅速成为唯一的宗教。16世纪60年代以后,信奉了伊斯兰教的察合台后王已完全突厥化,退居于南疆绿洲地带,阿里马城逐渐荒废。现在的阿里马城遗址,除尚存秃黑鲁铁木儿汗麻扎及一座传 教士麻扎外,大部分被辟为农田。
几百年来,这里充斥着定居与游牧的斗争,继承纷争、宗教纷争和权力的争夺,在不断的内讧与连绵的“圣战”中,这个“中央帝国都城”走向了衰落,终于消失在历史的烟尘之中。 阿力麻里是如何消失的?它如何从辉煌走向没落?
13世纪初,成吉思汗称雄。 当叛逃的乃蛮部太阳汗之子屈出律逃到西辽,乘机篡夺了直鲁古的王位之后,便“欲服阿力麻里汗斡匝儿,数以军讨之”。 斡匝儿之子昔克纳克的斤奉成吉思汗之命袭其父位时,对成吉思汗无比的感激和忠诚。 成吉思汗率军西征时,二儿子察合台打通果子沟通道后,西征大军在阿力麻里举行入城仪式,后又在城里举行了盛大的庆功盛典。 在成吉思汗晚年的时候,他将其征服的地方分封给他的四个儿子。察合台的领地东至伊犁河流域、南到南疆焉耆以西、西至阿姆河,包括河中地区在内。阿力麻里作为中亚的一个政治经济中心和中西陆路交通的枢纽,察合台汗国的首都阿力麻里道路通畅、经济发展、商业繁荣。邱处机、耶律楚材、常德以及亚美尼亚国王海屯、教皇的使臣马黎诺里等经过此地,都留下了关于阿力麻里的记载。邱处机在《长春真人西游记》中对阿力麻里有更详细的记述:“其地出帛,目曰秃鹿麻,盖俗所谓种羊毛织成者。时得七束为御寒衣,其毛类中国柳花,鲜洁细软,可为线为绳,为帛为绵。农者亦决渠灌田,土人惟以瓶取水,戴而归。及见中原汲器,喜曰:‘桃花石诸事皆巧。’桃花石谓汉人也。”这里提到的种羊毛就是种棉花,可见当时阿力麻里的农业之发达。 作为丝路北道上的国际都会、东西方文明的一个交汇点,阿力麻里城流动着各种肤色的面孔,语言繁杂、习俗各异。 金发碧眼的欧洲旅行者、香料贩子自西方风尘仆仆而来。 天主教传 教士带着罗马教皇的旨意满怀希望而来。 摘棉花的季节工身着汉服从汉地而来。 披甲执戈的蒙古族士兵骑着矫健的伊犁马结队而过。 穿着皮袍、头戴毡帽的本土小商贩大声吆喝、招揽着生意。 城外的庄稼人赶着马车,将粮草运送到官署和集市上。 各种血统的女子身着艳丽的服装在街上走过…… 春天,阿力麻里城到处弥漫着苹果花淡淡的芳香,蜜蜂、蝴蝶在花丛间飞舞;秋天,市场上的苹果多得可以随意取用,家家户户制作苹果酱,波斯面包蘸果酱、蜂蜜,成为一种时尚的食用方式。 这是阿力麻里最繁荣、辉煌的时期。 在阳光下,消失的阿力麻里城不知藏身于时间的哪个暗角?也许,在苹果花的芬芳中吧。因此,当春风送来伊犁原野上阵阵苹果花的清香时,你会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哦,阿力麻里……”
公元1241年,窝阔台汗和察合台汗先后死去,他们的后裔为争夺汗位拼杀争斗。阿力麻里陷入内乱之中。 公元1260年,忽必烈称帝。其弟阿里不哥也想争夺汗位,两兄弟之争导致了蒙古Tong/治集团的分裂。 进入14世纪后,察合台兀鲁斯因争权夺利而分裂,东察合台汗国又称“蒙兀儿斯坦”,首府仍设在阿力麻里。 阿力麻里城在血与火中一次次被毁,又在短暂的和平中艰难重建。 到了明朝,察合台后裔的分裂愈演愈烈,在各地纷纷割据称王。准噶尔势力渐渐强大,叶尔羌王朝时和卓势力兴起,控制了割据一方、各自为政的蒙古人,最终取代了察合台对伊犁的控制。 公元16世纪后,信奉伊斯兰教的察合台后王迁居天山以南。 阿力麻里城逐渐毁弃。 阿力麻里城消失了。 没有一座都城像阿力麻里消失得这样彻底。昔日的城堡、沙场已杳无踪迹,曾经的硝烟和烽火、曾经的悲欢离合,都随着历史的烟尘远去了。 阿力麻里城是在突然的灾难中毁灭的,还是居民整体搬迁、有计划远徙?它如何从辉煌走向没落?这一个个谜团,任后人猜测,也吸引了中外学者、专家探究的目光。 2005年春天,61团场二连的机耕大户王钢开着拖拉机犁地时,犁出一大堆方砖来,他就顺手把这些方砖捡起来丢到林带里。时隔不久,一个研究阿力麻里历史的俄罗斯学者专门到61团场来收古币,听说这件事后,找到几块方砖带走了。 2005年12月5日下午,王钢带着记者去找这些方砖,在二连4号条田的林带里,记者果然看到了一堆砖。有青砖,也有红砖,分为两种规格,小的40×40厘米,大的60×60厘米,砖上没有文字和符号。深埋地下600余年,这些6厘米厚的砖2厘米已经被土浸得变了色,砖很脆,轻轻一敲就断了。 在这些砖上,也许曾驰过察合台的马队,走过邱处机、耶律楚材的车仗。而如今,一切都湮没在历史的烟云之中了。
多年来,位于阿力麻里古城原址上的几个连队发生了很多事情,在这里,记者听说了一些奇遇。二连有一户人家在承包地里锄草时,挖出一个淡青色的半透明玉杯,如倒酒进去,似有龙在游动,为当地哄传的一个奇谈。 有一个叫蒋新建的农民在二连承包果园,他在园中盖了几间小屋,一天晚上,他内急,就跑到屋后解决,但没有带手纸,便随手抓过一个土块,但觉得沉甸甸的,有些不对劲,拿到灯下洗干净一看,竟然是一块金元宝。 有人在夯院墙时挖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层层包裹,里面有很多金箔,还有一方古印。后来,包裹放在墙头上被人哄抢,古印不知去向。 有人挖出过古铜镜,有人挖出过四方铜鼎,还有很多人在地里干活时,拾到了大小不等的小圆银币,有的如指甲盖大,有的如铜板大,还有的被剪下一角,成不规则形。银币上铸有波斯或阿拉伯文,为回历727年(1327年)所铸,这就是察合台币。 如果阿力麻里古城是人们迁居南疆后逐渐毁弃的,那么迁居时应该将金银细软带走,为什么留下了这么多的珍贵文物和金银? 二连的农工告诉记者,1967年“农业学大寨”,他们大会战平整土地时,漫灌浇水,冲出来一个水沟,在水沟里发现了很多盘子。这些瓷盘放在方砖砌成的槽子中,一叠叠摆得整整齐齐,出土后非常完整,有土黄色的、有白底蓝花水波纹的。经考证,它们都是元代龙泉、景德镇窑的瓷器。 后来,这些文物都上交霍城县文物局了,当地政府表彰了农工们,还给61团场发了锦旗。 这些瓷器显然是有人刻意保存下来的,它们的主人是远徙了,还是预料到将遭遇的灾难?对此,记者也百思不得其解。 还有人挖出过倒扣着的大锅,锅下是完整的炊具,仿佛主人随时会回来生火做饭。
由于文物贩子的非法收购,一些珍贵文物流失了。针对这种情况,农四师垦区公安局和霍城县公安局曾进行过专项打击,后来,这里的人就再也不肯将自己家挖出的东西示人了,因此,一些非常罕见的东西记者也无缘一见。 中午,记者来到王钢家,他父亲用挂在腰上的一串钥匙打开一个抽屉,里面的一个铁盒里装着很多古钱币,钱币上都生满了绿锈,还有少数民族文字的钱币。 在记者的一再请求下,主人最后又拿出一面铜镜,这面铜镜绿锈斑斑,正面为平面,背面为各种图案和花纹,有麦穗,有云纹、水波纹。最不可思议的是,镜面上竟然有一头水牛,站在水波粼粼的河边。难道600多年前,这里曾是河网密布的地方? 古城原址不远处的旱田山就是史籍中记载的克干山,听说山上面有坟,但被人盗挖过,已经无法辨认了。 我们驱车上了旱田山,车在沟壑纵横的荒山上行走,遥想当年,这里应是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野苹果树,人穿行在林区里,到处都是苹果的清香。如今,61团场欲在这里搞万亩果树基地,山上约两万亩的土地正在开发中,树苗已有半人多高。 历史造就了一个名城,历史也毁灭了一个名城,然而无论沧海桑田,这座名城都会永远留在青史上……
走过彩砖铺地的甬道、绕过吐虎鲁克·铁木尔骑马飞奔的雕像,记者来到吐虎鲁克·铁木尔麻扎(陵墓)。陵园里种着苹果树,树下的雪地上是一堆堆的冻苹果。 这座麻扎呈穹隆式,正殿高13。35米,正门的墙壁用26种彩色釉砖镶砌,绘制有21种纹饰图案。门额上有阿拉伯文的颂词:“伟大的皇帝,你是伟业和恩典的海洋,伊斯兰教的堡垒。神佑胜利善良人的保卫者,安拉的崇高的语言的充实者。伊斯兰教的光荣和骄傲。” 颂词充溢着至高的赞誉和尊崇,显然,墓主人在伊斯兰教 徒心目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历经600年风雨,这紫蓝白三色的彩釉琉璃砖还显得那样庄重和华贵。据向导说,这些琉璃砖是经过海路、陆路,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从阿拉伯运来的。 在强大的操突厥语民族文化和伊斯兰文化的冲击下,这时的蒙古人已经完全失去了本民族的传统文化。据史料记载,蒙古人的祖先“其墓无冢,以马践蹂,使如平地”(《黑鞑事略》),所以,成吉思汗及后代诸王的墓葬大都无处可寻。如果成吉思汗地下有知,看到这座宏伟的伊斯兰风格的陵墓不知会做何想法。 在历史上,吐虎鲁克·铁木尔的名字和阿力麻里城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他虽被称为成吉思汗第七代孙,但是,其身世却扑朔迷离。 元末,察合台汗国分裂为东西两部分,东部以也先不花的牙帐所在地阿力麻里为中心,包括喀什吐鲁番一带;西部以撒马尔罕(今乌兹别克斯坦第二大城市)为中心,Tong/治河中地区。
1321年和1330年,东、西察合台汗相继死去,蒙古各部各自为政。 此时的吐虎鲁克·铁木尔默默无闻地生活在蒙兀儿斯坦东部。据说,他是在内乱中被救出的察合台汗也先不花的儿子,为了逃避仇杀,隐姓埋名。当时,这个十几岁的普通少年绝想不到,在未来的几十年里,他会在血雨腥风中成长,进行一连串令人难以置信的冒险,甚至为了维护自己的Tong/治而改变信仰,成为一个伊斯兰教 徒。 明初的1348年,Tong/治天山南麓的杜格拉特部的权臣播鲁只,找到了18岁的吐虎鲁克·铁木尔,宣布他是先汗之子,并在阿克苏拥立他为东察合台汗国的第二个汗王。 也许,当时的播鲁只认为吐虎鲁克·铁木尔能成为一个听话的傀儡,但是,他肯定想错了。勇武的吐虎鲁克·铁木尔有不同凡响的霸气和胆略,年纪稍长,为摆脱杜格拉特贵族的控制,巩固汗权,他开始着手削弱该家族势力,同时,作出了一项重大举措———接受伊斯兰教。 蒙古族原始信仰为萨满教,自13世纪以后,随着成吉思汗的西征,成吉思汗及其后裔曾在西域推行蒙古制度文化、习惯法则及生活习俗,但在东西方文化汇聚的西域地区,蒙古文化抵挡不住西域本土文化和外来文化的强大吸引力,本身的文化发生了转型。为了维护Tong/治,成吉思汗及蒙古诸汗王实施宗教宽容政策,使新疆多种宗教并立。 成吉思汗西征时曾宣召道教全真派的邱处机赴西域,“赐号神仙,爵大宗师,掌管天下道教”。成吉思汗的著名侍臣镇海是信基督教的克烈人。当时,基督教的镇海、道教的邱处机、佛教的耶律楚材和萨满巫师共济一堂,真是一个特别的历史时期。 吐虎鲁克·铁木尔汗时期,Tong/治天山以南绿洲农耕地区的蒙古人改变游牧生产生活方式变成了定居民,然后又接受了伊斯兰教,连文字也变成了阿拉伯字母拼写的察合台文。天山以东的高昌回鹘仍信奉佛教。天山以北地区阿力麻里的哈喇鲁王族有部分信奉了伊斯兰教,也有部分蒙古人信仰了聂思托里派基督教(即景教)。考古工作者在阿力麻里遗址曾出土过景教镌有叙利亚文字和十字架纹的石刻,可以证明这一点。 据史料记载,阿力麻里和比什凯克一带的基督教会一直很活跃,他们在这里传 教和建教堂,东察合台汗王也先帖木尔曾为他7岁的儿子接受了洗礼,取名约翰。但是,东西察合台汗国互相攻讦,汗位时易,故而宗教政策时常变更。1338年,教皇本尼狄克十二世任命了一位驻阿力麻里的主教:修士礼查德。此时的东察合台汗王阿里苏丹信奉伊斯兰教,并令所有基督教 徒改奉伊斯兰教。礼查德主教和西班牙人巴斯喀尔、亚历山大港人弗朗希斯、安科纳人劳伦斯和作为译员的印度籍教士彼得等不从,故被当地伊斯兰教 徒绑起来游街示众,拳脚交加,唾面殴辱,进而割耳鼻、断手足,终被砍头,死时大约是1339或1340年。 后来,罗马教廷使者马黎诺里又来到伊犁河流域。作为派往北京大汗处的官方使者,他途经喀法、钦察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在阿力麻里逗留期间,他曾传教、兴建了一座教堂,给大批人施洗礼。但是,伊犁河流域这一古代聂思托里派基督教中心所遗留下来的一切,终未能逃脱吐虎鲁克·铁木尔汗时期的宗教迫害。在马黎诺里走后,阿力麻里的基督教会迅速消失。 袄教也是当时流行在阿力麻里的一个原始宗教。在农四师61团场六连,不少人在犁地时发现了古陶瓮。这些陶瓮被发现时,上面大都盖着一块圆形的石板,陶瓮里除了一些土,什么也没有。 据《伊犁历史与文化》一书记载,当时的突厥人丧葬习俗为土葬和火葬两种,突厥人的瓮罐葬是将死者火化后收入瓮罐中埋葬,伊犁河流域曾出土过一件外壁饰以忍冬纹的陶瓮,考古人员认为这就是袄教 徒使用的盛骨瓮。 那么,农民发现的这些陶瓮是不是袄教 徒使用的盛骨瓮呢? 听说61团场二连退休职工周佰辉家有这种陶瓮,为了弄清这个问题,记者找到了68岁的周佰辉。周佰辉说,1995年秋翻时,他在4号条田东边发现一个石板,揭开石板后,下面出现一个陶瓮,里面除去一些土外,什么也没有。现在,他用这个陶瓮装饲料。 在他家的杂物间里,记者看到了这个陶瓮。它高70厘米,宽65厘米,口径为27厘米,底座20厘米,呈小口、大肚、小底状。口沿部刻有水波纹,瓮肚处也有同样花纹。 如此小的瓮口,装水装物都不是很方便。难道六连所在地是个墓葬之地吗?记者不得而知。 察合台家族一直悬浮在佛教、聂思托里派基督教和伊斯兰教之间,未能作出最终的选择。吐虎鲁克·铁木尔认为这种局面不利于他的Tong/治,于是当他24岁时,皈 依了伊斯兰教。 据16世纪喀什噶尔史学家米尔咱·马黑麻·海答儿撰述的《拉失德史》记载,吐虎鲁克·铁木尔在阿克苏遇到伊斯兰教大毛拉舍黑·加马鲁丁,受其说教表示愿意随伊斯兰教,但同时提出,要等到“做了汗而且具有最高权力”之后,才能入 教。后来他登上汗位,舍黑·加马鲁丁之子阿尔沙都丁遵从其父遗嘱前往阿力麻里求见可汗,为他主持了仪式,诵读真主祷词,取回名艾布伯克里·穆罕默德,为一名穆斯林,宣称:“除了安拉不信他神!” 后吐虎鲁克·铁木尔就逐个会见蒙古王公贵族,胁迫王公贵族接受了伊斯兰教。接着,他又向各地派出传教士,强迫蒙古人入伊斯兰教。吐虎鲁克·铁木尔一边以血腥的杀戮强制推行伊斯兰教,一边发动连绵的“圣战”,扩大他的疆域。 他下令毁掉基督教教堂、祆教拜火庙和佛教寺院,甚至在僧侣和牧师中实行暗杀。 他支持阿尔沙都丁,使伊斯兰教在库车取代佛教。他远征撒马尔罕,又返回镇压阿力麻里的基督教 徒和库车佛教 徒反对强制改信伊斯兰教的暴动。
自1360年起,吐虎鲁克·铁木尔对河中地区的同族不断用兵,不到两年,他对西察合台汗国用兵20余次。1362年,他利用西察合台汗国的Tong/治阶级内部争斗最终征服了河中地区,接着将自己的势力伸向阿姆河以南地区。巴尔赫地区成为察合台汗国在伊朗高原的第一块落脚地,吐虎鲁克·铁木尔又将察合台汗国重新统一了。 但是,无尽的杀戮和征服使他在恐怖和痛苦中精神高度紧张,他酗酒无度、暴食暴饮,1363—1364年,年仅36岁的吐虎鲁克·铁木尔在阿力麻里病逝。其长子伊力亚斯霍加继承汗位,在阿力麻里城东郊为他修建了麻扎。 面对这座麻扎,历史的幻影又在眼前浮现。历史是一个独具魔力的万花筒,风云百年,瞬息万变,也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朵浪花。 用杀戮和恐怖维持的政权也会在杀戮和恐怖中土崩瓦解。吐虎鲁克·铁木尔死后,中亚的巴鲁剌思部的贴木兰起兵打败了察合台军队,联合其妻兄侯赛因于1370年占领了撒马尔罕,接着又很快占据了整个河中地区,从而完全结束了察合台汗国在河中地区的Tong/治。不久,贴木兰脱离了东察合台汗国,建立了贴木兰政权。东察合台汗国很快衰败下去,当吐虎鲁克·铁木尔之子伊力亚斯霍加死去的时候,杜格拉特部权臣播鲁只的胞弟卡马鲁丁发难,他手段毒辣,“一天之间杀了吐虎鲁克·铁木尔的十八个儿子”,并夺得汗位。 在卡马鲁丁去世后,1389年,察合台后裔、幸存的吐虎鲁克·铁木尔的幼子黑的尔霍加继汗位,建都别失八里。 黑的尔霍加也以伊斯兰教作为其巩固Tong/治的法宝。他对高昌回鹘王国发动了“圣战”,他们毁坏佛寺、佛像,焚烧佛教经典,使高昌城在战火中变成废墟。 1399年,黑的尔霍加汗又发动了对哈密的战争,结果,黑的尔霍加和阿尔沙都丁家族的阿布纳赛尔丁和卓均被打死。但随着明朝势力退出哈密,佛教势力也基本退出了哈密。伊斯兰教经过5个多世纪的传播,最终取代佛教,成为新疆的主要宗教。 1418年,黑的尔霍加的孙子歪斯汗迁都至亦力把里(今伊宁市),故东察合台汗国又称“别失八里国”或“亦力把里国”。 后来,顺从伊斯兰教的东察合台汗国的蒙古人退居南疆绿洲。他们的血奔涌在异族的血管里,他们的血统模糊了。
成吉思汗被称为“千年风云第一人”,他率领蒙古铁骑叱咤风云,建立了一个“北逾阴山,西极流沙,东尽辽左,南越海表”的空前规模的国家。而他的后裔在天山南北的历史,却充满了定居与游牧的斗争。伊斯兰教与其他宗教的此消彼长,黄金家族诸后裔的继承纷争,黄金家族与权臣的权力争夺,甚至在成吉思汗的后裔中也出现过类似“赵氏孤儿”的传奇。从察合台汗国到东、西察合台汗国,从“别失八里国”和“亦力把里国”到叶尔羌汗国,多次的分裂与短暂的统一,不断的内讧与连绵的“圣战”,直到1680年,叶尔羌汗国为准噶尔部所灭,结束了成吉思汗后裔对西域的Tong/治。这时,众多的察合台后裔和跟随他们进入这一地区的蒙古人,大部分已成为土生土长的维吾尔族人了,在民族融合的洪流中结束了他们的纷争。 站在克干山上往下看,树木、村庄、田野都静悄悄地笼罩在黄昏的雾霭中,几乎使人忘记这曾是一个历史上著名的城,忘记这里曾有过的辉煌和惨烈,忘记那个叫吐虎鲁克·铁木尔的成吉思汗的后裔。记者此刻所想到的是,杀戮和血腥也许可以一时强制人们的信仰,但阻挡不了历史前进的脚步。拒绝战争,让苹果花的芳香飘在伊犁的大地上,让所有不同民族、不同信仰的人都能和睦相处,这才是我们子子孙孙的福祉。也许,这就是为什么记者又来到阿力麻里,又写了这篇文章的原因吧! 琴山瀚海,乌孙西突,天马故乡风土悠。倚览浩浩江水,激情迤逦,醉人眸。云杉绕堤,湍水吐雾,飞桥雄踞万仞头。巍巍雪峰,一跃直上轻舟,云幽幽。 西北望却,竟还有,断壁残垣,岂知阿力麻里,帝国驿路枢纽?故城秋。而今入谷临江,记起几多英烈,日出海近,月上天通,万马奔流。